廊下的宫灯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断摇曳着,让青年玉白的脸忽明忽暗。
裴昭沉思道:“殿下,若是御史台以杖杀陆攀参你,和我的关系并不大。若是以更换探花使的理由参你,虽然同我有关,但……我也没想着做探花使。”
崔珩笑道:“你掌掴陆攀,按律法要杖责十下,但这是亲告罪。姑娘考过明法科,应当明白本王的意思。”
裴昭神色僵硬。陆攀一死,自然不能“亲告”。可虽然陆攀嘴欠得要死,但裴昭也不认可草草的杖杀。
而且,这也说不过去。
崔珩为什么要为了让自己免受处罚、杖杀陆攀?他们明明才刚认识。
这时,崔珩极是无谓地笑道:“玩笑话而已,袁姑娘竟也信。”又道,“七日后,袁姑娘再给本王答复。若是真的不想,本王那时自不会勉强。”
裴昭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是七日。
正思忖间,崔珩忽地上前半步,裴昭腰间一沉,他竟直接俯身把令牌系在宫绦上。
遥远的地方传来打更人的声音,天际边疏星点点,已近深夜,再过不久,城中便要宵禁。
“卫婴,送袁姑娘回丰邑坊。”
京城寸土寸金,即使是偏僻的丰邑坊,租金也高得骇人。裴昭的屋子很小,小得卫婴送到了,都忍不住叹了一句:“袁姑娘,这里有些拥挤,要不要让殿下,对不住,卑职忘了袁姑娘还没答应殿下的——”
裴昭低头端详着令牌,没什么好气地打断道:“没什么事的话,卫统领请回吧。”
卫婴尴尬地应了一声,立刻绕过墙垣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令牌边缘的镀金处略有磨损,露出内里温润致密的玉料,看上去被人抚摸过多次。
估计上一个人也和她一样,拿着这令牌犹豫是否要成为晋王的门客。
但想来想去,崔珩位高权重,性子又有些阴晴不定,保险起见,还是得离他远些。
裴昭把令牌收在榻下的多宝阁里,又拿钥匙锁上。躺上榻后,开始思考不久前得到的线索。
当年灭门后,家里的东西大多被官府没收充公,只有一小部分还在东市的质库间流通。但奇怪的是,多年前,流通的那些器物被某位匿名官员赎走了大半,如今,只有阿娘的香奁还存在隆德质库里。
至于这香奁为何没被赎走,大概是上面的金漆描花剥落殆尽,没什么价值的缘故。
但即便如此,隆德质库的刘掌柜还是开了一百两的价格。
“某可以给袁娘子一个月凑够这笔钱。”他说。
过去一个月,裴昭都在替人抄书赚碎银。抄了二十天,抄到看到字都头晕的地步,再加上随身的盘缠,还是只有三十两,最终是向王萼借了七十两银票才凑足。
从外面看,隆德质库不过一间不起眼的小小商铺,但里面却别有洞天。雕梁画栋,银烛辉煌,就连门口的香炉里燃着的都是最上乘的沉水香。
刘掌柜见到她,有些惊讶:“袁娘子竟攒够了钱?”
裴昭面无表情地把一袋银两和一张银票推了过去。
刘掌柜掂了掂重量,又看了一眼银票,笑道:“袁娘子好厉害。一个月就能攒够一百两。”
但他仍旧站在原地不动。
“刘掌柜要坐地起价?”
裴昭并非未料到这样的结果,所以还多备了二十两银。
但刘掌柜摇摇头,轻叹道:“袁娘子来晚了一步,不久前,有位大人把它赎走了。”
什么叫“赎走了”?
“刘掌柜!你,你明明说好一定会替我留着的,而且,我,我也交了十两的定金!”裴昭脸色有些惨白,“行商作贾,最重要的是讲究诚信,你怎么——”
刘掌柜从抽屉中抽出一张银票:“定金自然会还给袁娘子。”
裴昭怔了片刻,随即把柜上的银票、银两悉数收回袖中,冷笑着嘲讽道:“人们常说隆德质库最讲信用,今日看来不过如此。刘掌柜,那个人给了多少?一百二十两?两百两?五百两?”
刘掌柜摇头:“袁娘子,不是银两的问题。那位大人穿的是紫衣。”
裴昭眼睫微颤。
看来京中还有官员对当年的事情有兴趣,但是敌是友,态度如何,目前暂且不清楚。
想了想,裴昭又将那张十两的银票推了回去,语气稍缓:“刘掌柜能否说一说,那官员是谁?”
刘掌柜眯着眼笑:“袁娘子,朝中官员来我们这,可不会留下真名。”
但他还是将十两银票收进了抽屉,慢悠悠道:“不过某可以透露一二他的样貌。那官员年纪轻轻,看上去二十出头,皮肤很白,五官极是俊美。大概这么高。”他比划了一下。
挺高的,比刘掌柜高半个头。
裴昭松了口气,二十出头便能穿紫衣,整个大周不会超过五人,稍稍打听打听便能知道。况且,自己在暗处,那人在明处,来日方长,也不急于一时。
出了隆德质库没走两步,便遇到了从隔壁出来,怀里揣着墨宝的王萼。他抬头看着质库的匾额,笑道:“袁姑娘上回向某借银两,是为了赎东西?”
“嗯。”
银票正巧在袖里,裴昭把它递了回去。
王萼神情僵硬,轻声道:“某,某不是催姑娘还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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