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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边一钩新月，似将黑夜钩开了一道缝隙，泄露一丝微光。明晖立于帐外看向明婳，她脸色有些苍白，如天上新月虽然美丽却清冷暗泽。

“如妹妹所愿，他多活了几日，现在问也问了，妹妹可死心？”

明婳对上明晖视线：“要他性命？”

“留他何用？取他人头，震慑陈栗与景琮”。

景珩那双黑曜石般闪亮眼眸在明婳脑海里浮现，眸光里似有烈焰，灼烫着她让她不敢直视，那样专注那样热烈，仿佛周遭空无一物，仿佛流血伤口并不在他的躯体，仿佛世界只唯二人存在。

“再等等”，明婳开口。

“还等什么，妹妹，你还在期待什么？”

“我并没有什么期待”，明婳试图解释内心，“囚他在这儿并不费事，难道哥哥不想多折磨折磨他？”

“我更想拿他人头祭旗”，明晖语气不虞，眼神却是异常坚定：“你放不下？那哥哥更要帮你”。

明婳移开视线，她扫了一眼周围帐篷和不时走来走去人影，拉了拉明晖衣袖轻声道：“我们回大帐说”。

明晖大帐里，明婳放下门帘，走近正宽衣的明晖，正色道：“哥哥，我不想你现在杀他”。

明晖把外袍搁在衣架上，一脸黑线看向明婳：“那就是说，你对他还有情？”

“不是”，明婳即刻否认，“只是他事关重大，他死了我们和景琮再无谈条件的余地，我们”，明婳犹豫了一瞬，“我们多点儿选择不好么”。

明晖轻轻叹了口气，伸手抚上明婳肩膀：“妹妹，我们从幽州出发时便只有一条路。

不要让他扰乱你的心神，哥哥了解你，知道你的心情，你什么都别想别管，哥哥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。等你坐上金銮宝座，天下什么样的男子没有，任你挑选随你赏玩，那时哥哥绝不多言”。

明婳对上明晖目光，那里只有在意疼爱，一如父母看她的眼神。哥哥很好，哥哥为她做了许多，在她回幽州后不久便提出要恢复她昔日荣光，助她重回金銮殿，为此北地以哥哥为首的将士日夜操练，明知前路艰险仍赌上性命义无反顾。

明婳很想顺着哥哥心意答应。

可她试过。当鲜血从景珩伤口汩汩冒出，她也会不由自主身体疼痛，仿佛她受到了诅咒，伤他一分她就会被反噬十分。她不相信，她不服气，面对景珩的执拗，戳了他一个又一个血窟窿，可她的身体就似嘲笑她，让她躯壳疼得钻心。

一想到景珩会变成一具僵硬躯壳，身首分离，她浑身发冷，冷得身体发颤，心脏咚咚狂跳，闷疼得心悸难忍，她想平静，她想控制，她想让身体暖起来，可是徒劳无用。

“哥哥，再等一等，给我些时间缓缓”，明婳央求，“不是为他，为我自己”。

“要缓到什么时候？”明晖安慰她：“只有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，你才缓得过来，你才真正放下”。

夫妻之间事情，明晖怎会不懂，天大事情亦可床头吵架床尾和，何况景珩生得龙章凤姿，那张俊脸挤出点眼泪，再来几句花言巧语，妹妹招架不住亦是正常，便是刚才明婳剑刃刺进景珩肩膀，他也瞧出景珩眼中几分情意，且不论真假，对明婳肯定有干扰。明婳天天对着这样一个人，如何下的了决心？

她下不了决心，不过没关系，他来。

见明婳默不作声，明晖道：“下次再对阵陈栗，我亲自祭旗”。

“不要”，明婳再次恳求，“哥哥，你不要这个时候”。

明晖有些不耐：“你不想见，那日你可在营帐休息”。

明婳坚持：“哥哥，不要，我不同意”。

明晖愠怒：“感情用事如何成就大业？你在幽州时不是这样，我们出发时你何等睿智决绝！这才多久？他死了再无人干扰你意志！

你这样，迟早害死我，不仅是我，万千明军都为你丧命！”

明晖刚毅冷戾：“长痛不如短痛，我来为你了断”。

目光似鹰隼，锐利敏感，明婳看出了明晖眼里的狠辣，她抓住明晖手腕，着重道：“哥哥，你不能这样。我们说好有分歧必须商量，你不能如此专恣独行”。

“我专断？”明晖讶然。

他们的确有过郑重约定，万事有商有量，共同做出决定，可在此之前，他们之间并未有任何分歧，明晖亦认为，即使有，他和明婳亦能迅速取得一致。

他做事完全为了明婳出发，可他这般呕心沥血顺她心意，她说等等他便留景珩性命，她说问问他就与她一同见他，在她眼里竟是专断？

难道全听她的，她就不是专断？

明晖喉结上下滚动，眼睛盯着明婳半晌未语。

“哥哥，我们说好的”，明婳的手从明晖手腕滑到他的手掌，她紧紧握住明晖的手，“我们共同决定”。

明晖的唇张了又张，喉中发出一声怪声，似要说出的话被生生吞咽，良久他道：“妹妹，你身陷庐山，你当局者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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